朝阳一片晖丽,宽大马车碾着地上铺洒的晨光轻快行驶,马车影子在青石板路被拉得老长。
侯府下人被捕一事并未对丘栗的生活造成波澜,至于丘侯爷昨夜所忙的事务她也无从掺合。
在孟恬的相邀下,二人一同乘着马车前往鼓锣街买新出的话本子。
恰好昨夜丘淮忙里偷闲发了篇帖子描述鼓锣街胡饼有多美味,丘栗在夜里看得直流口水,谁家好人大晚上安利美食啊?
她兄长发完倒跑了,留她馋了一整夜。丘栗在他的帖子底下留了个【呵呵】,今日她说什么都要尝尝是何方胡饼。
街市嘈杂,车马交驰,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挑担的货郎卖力吆喝,街边的把戏人舞着杂耍,一派热闹熙攘。
丘栗与孟恬揣着钱袋走到书摊前,发觉燕坛里[创作区]一位文人连载的戏文竟印成了画册,同孟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买下几册。
嗯,届时可以在书院偷摸传看。
随着人流往东面走过一个路口,闻到一股浓郁酥香传来,丘栗味蕾顿时被牵动,一看才知竟是那让丘淮赞不绝口的油饼摊子。
这香味确实有点本事。
丘栗赞许地点了点头,掏出银钱吩咐随侍去排队,随即站在街边等候。忽见一旁有说书人敲着醒木吆呼着,身边群众一时间都往此处挤挤挨挨涌来。
丘栗见状也来了兴趣,有说书人的地方就意味着有风流艳史和数不尽的瓜啊,她拉着孟恬也钻进了人群。
身着陶土色褂子的说书人扫视了一眼里外三层围集的人群,满意地抚了抚细须,而后清了清嗓子,开始眉飞色舞地娓娓道来:
“话说晋地有个封姓书生,同表妹两小无猜长大,书生承诺表妹金榜题名时便娶其为妻。”
“在表妹陪考下书生悬梁刺股、闻鸡起舞,幸得秋闱一朝中举,好不畅意。然风雨不测,表妹不幸家道中落,步履维艰......”
说书人在这时顿了顿,引得众人急切催促,丘栗也被吊起了一颗心。他匝了匝嘴,继续道:
“幸而书生重情重义,将表妹接到府里,对外称是丫鬟与少爷,对内则是浓情蜜意的一对有情人。如此这般,春闱在即,红袖添香下书生全心待考。”
“一日县令却忽然遣人上门,称其小女对书生一见倾情,要求嫁与书生为妻。然书生心属表妹,而表妹此刻已有身孕,如何能娶县令之女?”
丘栗眉心慢慢皱起,怎么越听越察觉出些许不对劲。
周围人还提心吊胆地屏息等待书生的抉择,说书人兀自往下评说:
“书生当即回绝,然而县令威逼利诱,县令之女穷追猛打,纵使书生矢志不渝,表妹却忧心误了书生前途,自甘为妾。谁曾想县令之女妒不容人、心狠刻毒,将表妹视作眼中钉,一心想要除之而后快,如此闹得满城风雨......”
丘栗只觉得嘴角僵了僵,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抱在胸前,一幅“我看你接下来怎么编”的模样。
“......书生那叫一个不惧强权,捍然护着表妹,在县令的搅风弄雨下遭受各类非议也在所不惜。幸得晋地诸多有识之士赏识书生的有情有义、心志坚毅......”
说书人起起伏伏的语调下,情节激烈处,围观群众还喝了满堂彩。
如果丘栗此时还不明白这段评文暗含的意思,她也不用读什么女学了。
饶是孟恬也意识到了不对,收起憨笑,瞪大双眼看向了丘栗。
丘栗只感觉拳头硬了。什么晋地的封姓书生,直接报晋阳侯府冯世子的大名得了,那表妹不正是丫鬟云雀,而她丘栗,自然是那棒打鸳鸯的县令之女。
"......书生最后登科及第,迎娶表妹,恰占四喜中的二喜。自此位极人臣,夫唱妇随,金玉满堂。”说书人放下醒木,在悠长的语调中结束了这段评文。
“好!”围观群众俱是神色欢欣地鼓起掌来,唯有丘栗面色沉沉。
好是好,就是有点不顾当事县令之女的死活。
孟恬着急得跺了跺脚:“这人什么意思啊?”
丘栗无言摇了摇头,侧身向随侍吩咐了几句,深深望了一眼正抱拳致谢的说书人,拉着孟恬往自家的马车走去。
临近正午的天际,聚了些乌云堪堪遮住秋阳,天色将暗未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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