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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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磨蹭的时间有点长，屋檐上的嬴昭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月光如同积雪般澄澈干净，而白日里浅淡活泼的香气也沉沉睡去，淡粉色的合欢花瓣细长毛绒，探出半边枝叶铺在少女迤逦华美的裙裾上，仿若神秘的纹路般点缀其中。

在阒寂的夜色里，万物也与之沉眠。

她懒洋洋地朝他摆了摆手，哼出一声，“上来。”

拂黎收敛起思绪，有样学样，依样坐在屋檐上。

嬴昭缓缓坐直了身体，指尖勾着酒壶壶手，招摇晃了晃，“尝尝？”

他为难看向嬴昭，小小声地唤她，“殿下。”

“唔，”嬴昭误以为他是不愿意对壶吹，坦然地从储物戒里找出一只小巧的白玉酒杯，倒出小半杯，复又递给他，“给。”

都做到这份上了，拂黎也不好再拒绝，他接过酒杯，捧着没喝，低低叹出一口气，“殿下，我不喝酒。”

“为什么？”她侧脸看来，喝醉酒的王女殿下比清醒的时候要更加难缠，如缎般的长发恍若流水一般滑过臂弯，被她嫌弃地拨开，落在裙角，黑鸦鸦的浓漆色调，与睫毛一般的黑，而她浅色的瞳眸里则溶入澄亮月色，雾里看花般的朦胧秀美，少女尾音仿佛都缠上醉人的微醺之意，软得像是融化的糖，“你不喜欢酒吗？”

拂黎意识到什么，迟疑问道，“殿下现在还清醒吗？”

她微微沉吟，唇齿间还残留着如蜜糖般清甜醇厚的酒液，使得嬴昭的反应都慢了半拍，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才迟钝道，“可能不太清醒，需要你多将就一下。”

“……”

拂黎哑然。

她忽然靠近，艳如芙蕖的一张脸在他瞳孔里放大，少女弯着眼，含糊咕哝，“你的眼睛好漂亮。”

拂黎茫然，“……谢谢。”

嬴昭又咕噜咕噜灌下一杯酒，她喝得急，拂黎阻止失败，头疼地喊她，“殿下……”

他估摸着一下嬴昭可能一杯就倒的酒量，对她今天能否清醒已经不抱希望了。

嬴昭放下酒壶，接上之前的话题，“感觉很适合做我的收藏品。”

拂黎默默后退半步。

话题忽然血腥起来。

“骗你的，”嬴昭嫣红的唇角半弯，扯开玫瑰般的弧度，她遗憾说，“我还是有点底线，不会去挖别人的眼睛。”

“……”

拂黎沉默，对此持有保留意见，因此没说话。

他拧眉，听她轻快地问，“为什么一直叫我殿下。”

年轻女郎纤细端丽的身姿剪入半泓月色里，晚风清凉，地面仿佛覆开一层薄淡的雾气，清冷又空灵。

“我说过，你可以和容麒一样，直接叫我名字的。”

她补充。

拂黎顿住，指尖微蜷，少年为了掩饰尴尬，猛地抬起酒杯往嘴里倒，却忘记他没喝过酒，梨花酿虽然清甜，但对于之前没接触过酒的人来说还是太过辛辣，他直接呛住，咳嗽不断。

他呛出泪花。

鲛人泣泪成珠，而血统越是纯正的鲛人，鲛珠也就越珍贵，但是鲛人是冷血动物，轻易不会落泪，曾经有商人垂涎鲛人的美色，费尽心思捕捉到一尾落单的鲛人，然而纵使怎么鞭挞这尾鲛人，都没有得到梦寐以求的鲛人泪。他又舍不得弄坏自己好不容易捉到的鲛人，只能精细养着，准备卖个好价钱，却被记仇的鲛人找到机会反杀，从上到下处理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后患。

写书人将这个故事记载下来，是为了警示后人，不要贪恋鲛人的美色与珍贵而去捕杀他们，因为很可能玩火自焚，把自己给烧死。

嬴昭读到这里时对鲛珠有些好奇，但也仅仅是好奇，鲛珠再怎么稀少，世面上还是有的，曾有人送过她一枚，品相上佳，然而王女把玩过半个月后就失了兴趣，将这枚价值连城的鲛珠送入收藏库里里吃灰。

而此刻，她面前，就有一尾落泪的鲛人。

晶莹的泪珠从他眼尾坠下，滑过细碎璀璨的银鳞，落在淡粉唇瓣上的时候凝聚成莹润鲛珠，闪闪发光，被她伸手捉住，指尖点在他饱满柔软的唇心。王女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好奇地摊开手心，那颗鲛珠就在雪白的掌心闪烁微光，她眸尾微挑，“这就是鲛珠？”

拂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整尾鱼都要烧熟了。

他羞耻地闭了闭眼，反身就要从屋檐上逃走，却被嬴昭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笑意揶揄，“跑什么？我又不会笑话你。”

少年音调微弱，耳根子燃烧出滚烫的温度，他咬重音，像是小兽恼羞成怒的抓挠，并不疼，“殿下。”

“不逗你了。”她眨了眨眼，噗嗤一声笑出声，在屋檐上躺倒。

因为嬴昭抓着拂黎的手腕，所以拂黎被迫跟着她一起躺下，距离格外的近，近到他嗅到她身上的香气，白梅般清寒遥远的冷香混入梨花酿甜滋滋的香气，酝酿成一种奇异而又旖旎的气息。

他大脑里一片空白。

“嗯？”直到嬴昭靠近，拂黎才如梦初醒般惊醒，少女有些手足无措，呆呆地看着他，嗓音放得很轻，“为什么又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