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别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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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的夜晚，烤肉店内喧闹沸腾。人声混着铁板上的热气滋滋往外冒，熏得向君霓微微出了层薄汗。

她挪了挪身子，靠向沙发长椅另一侧挨着的玻璃，感受着透过来的丝丝凉意。

对面坐着的周恪把剪好的肉夹到她盘子里，顺势把她见底的酒杯拿走，倒了杯温开水放她手边。

两个人坐一起吃饭，这些活总是他在干，顶着一张好说话的脸毫无怨言。

向君霓是个心大的，习惯了他这样之后就也没觉得不妥，反正他对谁都这样，活是留给爱干的人做的。

斜前方坐了对年轻的小情侣，刚好在向君霓一抬眼就看得到的地方。

一眼过去就知道是热恋期，俩人还在同一侧位置上坐着。

碰巧那男孩也在给女孩夹肉，女孩冲他羞涩一笑，甜甜地说声谢谢，男孩偏又故作听不清，凑过脑袋，出其不意地亲上一口。

向君霓挑了挑眉，下意识去拿酒杯，然后在触到那杯温热时回过神来。

盯着温开水看了几秒，她也出声道：“谢谢。”

“什么？”周恪在烤肉的间隙抬眸看她一眼。

“我说。”她举了举水杯，抬高了音量打趣，“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总忘记跟你说谢谢的。”

他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却也不看她，只是兀自想了会儿，然后说：“上次你醉了之后吧。”

周恪神色如初，向君霓却突然没了话讲。

两个月前，向君霓对门的邻居搬了家。恰好赶上过年，中介一放假，房子就那么空了下来。

她是摄影师，廖青是她常合作的化妆师。年后复工，俩人闲聊时听廖青说起正帮她老公一朋友找房子，向君霓顺口提了一嘴自己对门那套，没成想就被敲定了。

她当了个中间人，对方过来看房的时候她才知道那个备注是周先生、用风景照当头像的人就是周恪。

一个她高中校园时期的风云人物。

但他不是那种会卖弄才华和帅气的人，只是他的学籍照常年居于光荣榜前列，恰好拍的比较上相，三庭五眼端正，第一眼不惊艳但足够耐看，在榜单上一众无精打采的面貌里算出挑的。加上认识他的人又都对他一众好评，各种话传来传去，足够在枯燥的高中生活里引起注意。

向君霓至今对他仍有印象，多半是因为他长相没什么变化，只褪去了些年少的学生气。他身形依旧颀长，腰背笔挺，虽面上还是总爱带着温和的笑，但比以往看着要更加成熟稳重。

高中时周恪大她两级，两人其实并不相识。但放到十几年后的现在，阴差阳错就顺理成章被解释为命中注定。

所以在周恪搬过来后，廖青夫妇组织着一起吃了很多次饭。由头很多，有说要感谢她的，有说是乔迁宴的，后来一句想出去搓一顿也能把俩人一起喊去。

话没挑明，但意思很明白，就是想撮合他们。未婚男女还成了邻居，很难不让人往这方面考虑。

后来见两人对对方都不反感，相处也算愉快，廖青才和向君霓正式介绍起他。

“周恪，江市人，博士毕业，现在在江大任教。老张说他家原来在江市经商，但后来他爸爸去世了，听说是见义勇为，市里还表彰过。之后他妈妈把生意转手就带着他去了临城生活，所以后来才和你上了一个高中。其他也就没什么了，人你也看见了，你俩还是老同学，不用我多说了吧。怎么样？我觉得配你不错，郎才女貌，多难得。”

其实向君霓很少被人介绍这个。

她上一段始于大学的恋爱长跑结束了近两年，当时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当事人双方又都默契地含糊其辞，加上男方是个公众人物，她平时在外往往对于感情上的事避之不谈，旁人也多理解，只有她几个亲近的朋友了解内情，廖青就是其中之一。

父母那边倒是有过介绍的想法。

向君霓父母传统，觉得女孩早早就该定下婚事，奈何她们家是重组家庭，亲子关系有些尴尬，老两口每每叹气，憋了许久，等她工作稳定了才忍不住催促。

那时候是两年前，她坦诚说自己谈着呢，谁知道后来没多久就分了，这两年图省事也一直没坦白，父母就以为还谈着，年前还旁敲侧击问什么时候见见面。

待廖青说完话，向君霓反问：“人家有这意思吗？”

“老张说他近期有想成家的打算，你先接触接触看看，他条件不错，给他介绍相亲的人可不少呢。”

向君霓点点头，细数道：“条件好，人长得也不错，想结婚，还单身。”她笑了笑，“太稀罕了。”

廖青明白她的意思，凑近了她些说道：“听说前几年好像谈了个，我不是太清楚，也不好评价，但老张是再三跟我担保周恪这人绝对没问题，反正你俩都认识了，试试呗，又不亏。”

廖青是真觉得两人合适，性子也搭，周恪安静沉稳，向君霓要直白爽朗些，正好在一块不闷还有话说。

向君霓笑着应下，说：“行，我试试。”

总之，俩人顺水推舟地吃了几顿饭，相处还算和谐，但也不温不火。撮合的话大家没公开讲过，她也装傻充愣默默观望。

那晚她和朋友出去喝酒，好友葛盈讲起自己和新男友的八卦，对方是个年下，研究生还没毕业，她撩着头发说对方天天爱装成熟作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其实心思好猜的要命的时候，向君霓就莫名想起周恪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其实也不怎么笑，但气场是温和的，虽然看起来好相与，言行举止都透着谦卑友善，但细细想来才发觉已经被他带着走，事实上他一直让人捉摸不透，从不主动剖白自己，或是主动让别人了解自己。

那是种不带锋芒的城府。

这家伙其实心思挺深的，向君霓默默地想。

她并不反感他这样，甚至算得上敬佩。为人处世有分寸，没架子但有原则。相处这么多天，看得出来他品性不错，待人温柔但不滥情。从各方面看，都是挺适合结婚一人。

这边廖青奸笑着抖落出她和周恪的八卦，葛盈直呼自己被背刺：“什么情况！怎么回事啊向君霓！有情况竟然不直接汇报！”又将矛头指向她和廖青：“你俩是不是背着我们建小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