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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伯一家围坐在饭桌旁，昏暗的灯光笼罩着他们，营造出一抹沉重的氛围。每个人都陷入沉思，仿佛被难题困扰，有的目光深邃，有的眼神四处游移，似乎都在绞尽脑汁寻找解决之道。
四大娘迟疑地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明天就盖，看他能怎么样，那些警察都不管的事，他家凭什么来管？”她看似盯着桌子的某个角落，然而眼神却显得空洞，显然心不在焉，只是出于义务地发表着意见，仿佛在寻找自己的立场。
四大伯沉默不语，没有点头也未曾摇头，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而祥子则赞同地点了点头，猛然站起身来。他左腿稳稳直立，右腿斜斜地伸出，如同立定稍息的姿态。他随手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呲呲”点燃，深吸一口，随后烟雾与话语同时喷薄而出。
“真是太欺负人了！咱们明天就跟他们干一仗，他们家要是还敢阻拦，咱们就直接冲过去干一场！”祥子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两年来，他深切地体会到了家中无靠山的难处，眼睁睁地看着一家人老老实实被欺负。总得有个血气方刚的人来挑大梁，他祥子如今就是这样的人。家人总是过于谨慎，前怕狼后怕虎，一件事接一件事地退让。他们总以为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却没想到外人只会得寸进尺，越发嚣张。
祥子抽了两口烟，情绪越发激动。他猛然将未抽完的烟狠狠摔在地上，右脚用力碾了几下。仿佛在这刹那间，那支烟就化作了那欺压他们的大鹏，而被祥子这几脚碾碎，大鹏也随之被解决，问题仿佛也迎刃而解。
二嫂使劲地拉了两下这个略带血腥气息的男人，看了一眼怯懦的方子，心中充满了骄傲。然而，她也不得不面对现实，这房子毕竟不是他们自己的，而是公公婆婆为方子所建。方子自己不出头，怎么也轮不到祥子来强出头。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希望祥子因此惹上更多的麻烦。
家中的困境让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无奈，而祥子的崛起，似乎为这个家带来了一线希望。然而，现实与理想的差距，仍让他们不得不谨慎行事。
“听祥子的！”大嫂的眼神中怒火熊熊，她锐利的目光环视四周，最终如利箭般射向祥子。“你瞧瞧，捆好的鸡鸭尚且要挣扎一番，咱们家这算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谁都能来咱们家指手画脚，把咱们家当软柿子捏呢？”“啪”的一声，她猛地一拍桌子，也站起身来，双拳紧握，仿佛要冲锋陷阵。
她瞥了一眼低头皱眉的公婆，又转头看向自己的男人方子。方子紧闭双眼，舌头轻轻舔过嘴唇，牙齿紧咬住下唇，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重大的决定。看着他那副扶不起的阿斗模样，媳妇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说话啊，老爷们得有点骨气才行！你们可是站着尿尿的”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四大伯身上。
“唉，人家是杀牛的，整天跟刀子打交道，咱们怎么斗得过呢？”四大伯无奈地压低声音说道，同时抬起右手往下按了按，“你们俩先坐下吧。”
“你这是咋说话呢？”四大娘也忍不住插嘴劝道，嗔怪的看了一眼大儿媳妇。
“再想想，再想想，”四大伯心急如焚，生怕儿子明天披挂上阵，真的去硬碰硬干起来，“要不…”他话说了一半，突然卡住，没敢继续往下说。
“要不咋样？”方子察觉到父亲似乎已有妙计，顿时睁开了双眼，双手揉了揉脸颊，那脸上的红包瞬间由白转红。
“咱们找个人来调解调解…”四大伯压低声音，试探着说，既怕旁人听见，又怕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找谁啊？”四大娘忍不住翻起旧账，埋怨起四大伯来，“三哥这身体不顶用，就算能说话在村里也没分量。小义还能替咱家说话吗？当初我就说把地让给他家，连瘪嘴杨都能让，为啥就是不让给小义呢？”
“唉呀，你懂啥！”四大伯摆了摆手，“这房子不盖，也不用去找他。”斜眼看了四大娘，“他死了咱家还不过日子了！”
“为啥啊？咋就这么看不上我老叔呢？”祥子突然插话，打断了四大伯的思绪。他仿佛吃了熊心豹子胆，直勾勾地盯着父亲，“要是不找也行，你自己能拿得定主意吗？有没有胆子跟包家对着干吧？”
二嫂见状，急忙站起身来，一把拽过祥子让他坐下。她真怕这热血上头的祥子会冲出去。虽然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祥子似乎还没有这个胆量。
“哎，当初要是娶了玉霞好了，这包树就做主了”四大娘看都不看，想都没想就说出这么一句话。大嫂站起来就走了，她知道这家人“被欺负”都是有原因的。他们只有一对手而没有拳头，而且总是在其他人身上找原因。
“这样吧，咱们每天赶个大早，偷偷摸摸地砌墙，等他们察觉的时候，咱家的房子怕都盖得差不多了。”四大伯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等盖完了，他们估计也就不好意思拆了。”话语间流露出些许的不确定。好几个小时的“圆桌会议”就商量出这么个计策。
黎明的曙光洒落，天气分外爽朗，让人心情倍感舒畅。四大伯一家抓住时机，趁着鸡鸣未起，更别提村里大多数人还在梦乡中，或许有的还没睡呢。简单的“家庭会议”过后，他们便趁着夜色出发，执行起了“昼伏夜出”的策略。重中之重，是大鹏还未醒来，他们得加紧时间砌墙。
方子正和着泥，突然，大鹏家的院子里传来了“吱吱”的开门声。大家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屏气凝神，生怕弄出一点声响而暴露行踪。突然，一束强光晃过，挨个在他们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四大伯的脸上。四大伯脸皱到一起，眯缝眼睛抵抗着强光。大鹏扭头看向西侧那两层砖墙，眉头一挑，“咋的，不信哪？”他挑衅地说道，随即往西侧走了两步。
方子媳妇终究是没能忍住，这婆家人怎么就这么软弱呢？杀老牛能咋滴，没见过他家杀人哪？她心中窝火，一股嗓子仿佛装了火药，猛然间爆发了出来。她开口就骂，声音尖锐刺耳，四大伯一家的人慌忙上前劝解，试图平息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大鹏默默地承受着责骂，没有还嘴。他这份沉默，却让大嫂误以为自己已经占据了上风。就在这时，大鹏媳妇闻声走了出来，两个女人随即展开了激烈的口水战。她们的声音高亢而混乱，像是临终的鸟儿在自顾自地悲鸣，谁也听不清对方在骂些什么，只是一味地提高音量，试图压倒对方。
随着争吵的升级，话题逐渐变得漫无边际。从盖房子说到了欺负人，又从欺负人骂到了积德行善、缺德做损。她们随心所欲地诟骂着，将最恶毒、最污秽的言辞随意编织在一起，然后狠狠地倾泻而出。
“你家都做损到啥样了，要不孩子能死得那么早？”大嫂口中突然飞出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刃刺入包财家人的心。大鹏瞬间被激怒，一个健步冲上前，“啪”的一声脆响大嫂脸上顿时浮现出红色凸起的掌印。大鹏媳妇见状，谩骂声戛然而止，转而化为哭嚎，她扭头嚎哭着回了屋，仿佛挨揍的是她而不是大嫂。
方子眼见媳妇受欺负，却并未挺身而出，反而后退了一步。四大娘赶紧护在儿媳妇身前，生怕事态进一步恶化。尽管是大早晨，但闻声而来看热闹的人却越来越多。有些人觉得自己说话还有些分量，便上前拍拍这个、劝劝那个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这场看似激烈的争斗实质上只是一个人挨了一个嘴巴子的闹剧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大鹏瞥见四大伯家毫无动静，便在邻居的几句轻描淡写的劝说下回了自家屋。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房子嘛，以四大伯那家的脾气，怕是不敢再轻易动土了。除非有个德高望重的人出来说话，那要是真有这么一位，他肯定会买账。大鹏想着想着，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这不就是典型的看人下菜碟嘛。’
祥子这边，劝架的还没散呢，就急匆匆地找父亲去了。只见他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胸口，袖子不停地擦拭着额头渗出的汗珠，手背也顺带抹了一把嘴角。他愣在原地好半天，嘴唇才开始哆嗦着蠕动。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粗重的气息、汗水和话语一股脑儿地喷涌而出：“老叔！”声音虽出，头却依然没抬，只是那厚厚的三角眼皮微微上翻了一下，又迅速垂下。“老叔！嗯——”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呼出，仿佛要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这声呼唤上，“老叔，方子想盖房子，可大鹏就是不让，您能不能给看看……”一口气说完，他依旧站在原地，这才敢抬头望向父亲。
“你爸……他在家吗？”父亲的心此刻像是寒冬腊月里那三尺厚的寒冰，早已被伤得透透的。
“我爸是在家，在家他也不来。”祥子似乎没听出父亲的弦外之音。父亲的意思是，如果四大伯亲自来说，这事儿他或许还会插手管一管；可现在就打发个孩子来，这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做法，他可不会买账。听祥子这么一说，父亲心里明白，这事儿他是不能管了，四大伯也不会让他管。
父亲无奈地表示，他和大鹏实在是搭不上话，市里的肉铺也早已不开了，跟包家的来往也断了。他让祥子试着找找书记，看能不能给疏通一下。
祥子来的时候就有所预感，父亲这次恐怕不会为他撑腰了。然而，他仍想尽力一试。在他看来，父辈们血管里流的都是同一姓的血，怎能眼睁睁看着外人欺负自家人呢？
祥子红着脸，低着头，转身往外走，声音微弱地说：“我去徐鑫家探探情况。”父亲心里明白，祥子其实不会去徐鑫家的。如果徐鑫真的能出头为祥子做主，大鹏家也不至于这么嚣张地欺负他们。看着祥子离去的背影，父亲心中涌起一丝不忍。他激动地说：“祥子——，“他们家凭什么不让你家盖房？跟他们家房子有什么关系？哪个坟丘子是他们打死的？不让盖你就拿板锹拍他，他们家都不怕死，你怕什么？”没等父亲继续往下说，母亲已经愤怒地插话了。虽然这些年来四大伯的所作所为让母亲伤透了心，但她仍然恨铁不成钢。
母亲常常抱怨说：“四大伯家三个大男人，就是顶不起门户，立不起家业，都怕什么呢？”但母亲也总结出一个道理：四大伯似乎谁都怕，就是不怕她。而母亲呢？她什么活都能干，却被这几个亲戚给制服了。去年因为砌墙的事情和四大伯大打出手后，母亲便彻底断绝了和四大娘的来往，并叮嘱父亲以后不要再管他们家的闲事。母亲常说：“交朋友要交精明的人，至少他利用你的时候他知道你对他的好。傻人就不行，不知道感恩戴德，甚至还想着怎么害你一把。”
如此这般，新居的计划便搁置了。那个被众人视为‘傻子’的贾柱子，娶妻、生子、再筑新巢，一路都是风平浪静。再看看四大伯的家中，四大伯曾身披戎装，理应英气逼人；方子虽为大学落榜生，也该满腹经纶；祥子作为土生土长的农民，总该有一把子力气。可谁曾想，这样三个大老爷们，竟让五间宽敞的大房子止步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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