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文才同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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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三月，柳絮浅浅，轻飘飘白绵绵的，惹得思齐的咳嗽又起来了。她掩唇对谢道韫说：“堂姐，我先去偏室饮口茶。”

谢道韫点点头，书院教室旁设了偏室，供师者休息等候。

她望着思齐离去未多久，学子梁山伯和祝英台又回来了，少年们脸上是最纯粹的笑容，身后还跟着许多同样淳朴的人，多是女子。

有做饭的苏大娘，以及她儿子苏安，还有浣衣房的大娘，王兰王蕙姐妹等。

谢道韫了然一笑，重拾书卷，负手直立于讲席上，道：“我们继续上课吧。”

读书声重起，悠悠然然。

另一边，王蓝田等学子风风火火跑到罢课的马文才面前，直呼道：“文才兄，饭堂没人做饭了。”

“浣衣服也没人了。”

“王兰王蕙也不给我们瞧病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闹得马文才有些头疼，他上挑的眼眸一扫，利落从地上起身，又往书舍走去。

学子们自然跟着。

马文才身高腿长，几步就回了教室，气势汹汹，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王蓝田却比他直接多了，朝读书的女子们吼道：“你们凭什么坐我们的座位，都滚开！”

他声音实在是大，谢道韫却置若罔闻，继续领着在座各位读《木兰辞》。

马文才瞧了一会，终于压低声音冷冷道：“好一个磨刀霍霍向猪羊，你们再不走，我可要动手了。”

话落，见无人反应，他抬起眼眸，又道：“把他们都赶走。”

一声令下，身后的蓝袍学子们开始赶人，马文才环抱着双手走在前方，是有些挑衅地望着谢道韫的，在乱了套的教室里，他唇角斜斜勾起，正想掀了前方的桌案来个下马威，手却突然顿在了原地。

他漆黑的眸一眨不眨，定定凝视向谢道韫身后走出来的一个少年，不知为什么，马文才忽然喊道：“都给我住手。”

王蓝田亦是愣住了，他停下赶人的活计，望向那突然出现的少年，忽喃喃道：“太像了…”

真的，太像她了。

王蓝田目光有些痴迷，怔怔停留在思齐稍显苍白的脸颊上。

这模样，分明就是谢家小女。

他揉了揉眼睛。

短暂的安静中，谢道韫开口道：“这是新来的学子，姓刘，名思齐。思齐，你坐下吧。”

少年点点头，一举一动却都牵引着马文才，新来的？这就是他等了三天的人？就是那支短箭的主人？

未免也太苍白瘦弱了些吧，真如王蓝田所言的过分漂亮，像极了女子！他忽然就觉得有些失落。

这样的分明是一个秀气草包，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飒爽儿郎。

他马文才又如何与他相交？

想到这里，少年不由又握紧了那支始终藏在袖中的短箭。

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想上前问问，却在这时，梁祝等人去唤山长回来了，当时见场面不好，颇有默契的两人一齐起身，请了山长过来控制局面。

却没有想象中的兵荒马乱。

场面有些微妙，山长仍保持着一贯的严肃神情，赏罚分明，如今情形虽不像是在教室闹事，但马文才领着学子罢课是实打实的，他略一沉着，道：“马文才，你既上过品状排行榜，就该明白这样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

思齐亦望向那少年，东晋时是以九品中正制选官，在学院的表现很大程度上能影响以后的仕途。

而马文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此次山长枪打出头鸟，在座没有一人为他说话。

甚至那些学子都瞧好戏般看了过去，他们虽碍于文才兄的威风，却没有一个是心服口服。

那骄傲的少年被众人簇拥在前方，仍旧光彩夺目，却有些孤零零的。

连祝英台都侧目望去，出人意料地，她以为刚极强势极的少年竟然一抖衣袍，单膝下跪，对谢道韫说：“学生马文才，适才鲁莽，有辱先生，现在给先生赔罪了。”

他一番举止，刚柔并济，能屈能伸。

谢道韫不得不承认，这少年日后定能人所不能，只是现在骄纵任性了些，大事却总还拎得清。

她浅笑着让马文才请起，目光与思齐交汇，二人相视了然，思齐亦是这般所想。

这同时是她希望马文才结局改变的原因，这样一个能文能武，有勇有谋的少年，若不走偏，日后定会像堂兄谢玄一般有大为。

又何苦拘泥于小情小爱。

她低首笑了笑，却察觉到马文才望了过来，带着试探，小心翼翼，却在被发现时猛地转过头。